叶心音好像做了个可怕的梦。
她梦见自己怀孕了,可是孩子死了。
梦见陆景霄也死了。
她在梦里哭泣挣扎,崩溃大喊。
可是四周大雾弥漫,他们都在看戏,没有谁伸出援手拉她一把。
叶心音一直哭到醒来。
她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清晰,挤掉眼泪,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,还有鼻尖的消毒水味。
她在医院里。
叶心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,好像在分辨这是梦还是现实。
床边坐着很多人。
戈佩,陈姐还有大头。
他们都死气沉沉。
叶心音的心也沉甸甸的,张嘴想说话,却发现嗓子里好像堵上了,发不出声音。
陈姐挪过来,道,“太太,你感觉怎么样?”
叶心音动不了。
陈姐拿了一杯温水来,插上吸管,扶着她的脖子让她喝了点水。
温水让她恢复了不少力气。
叶心音无力道,“我睡了多久了?”
“两天了。”陈姐道,“我真怕你醒不过来。”
叶心音扯了下嘴角。
接下来,是莫名其妙的静谧。
好像谁都不愿意开这个口。
那就叶心音来吧。
她问道,“你们谁说一说,我睡着这两天,都发生了什么?”
几个人都沉默。
几秒后,陈姐开口道,“医院爆炸,没有找到陆总的尸体,叶伯也受了重伤,现在还在治疗。”
“太太,你怀孕了。”
叶心音缓了半天,才拉回自己的思绪,“我怀孕了?”
“嗯,已经三个月了。”陈姐说,“现在你必须要坚强起来,一切以自己和孩子为重。”
叶心音抓紧床单,闭上眼。
其实这是个很残忍的消息。
毕竟陆景霄已经没了。
叶心音怀孕,这个孩子不管是要还是不要,对叶心音来说都是极大的伤害。
她仅存的那点坚强,在此刻瞬间就坍塌成了碎块。
陈姐道,“太太,你一定要注意身体。”
她实在不会安慰人,只会这么一句话。
叶心音嗯了一声。
他们都走了,戈佩留下。
戈佩道,“我不跟你墨迹了,叶心音,你现在身负重任,你就算再想死,这个时候你也得咬着牙,给我活下去。”
叶心音,“陆景霄的尸体为什么没有找到。”
“爆炸,十来层的医院都夷为平地了,就算真找到了,也在废墟底下压成了渣渣。”
“找。”
戈佩一愣,“什么?”
“找到他。”叶心音一字一句道,“就算只是剩几根头发,也要把他从废墟里扒出来。”
戈佩叹口气,“还在找,从没有停下来过。”
这么大的医院,被炸成一堆石头,已经引起了社会高度重视,不会不管的。
戈佩道,“叶心音,陆景霄已经死了,你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调整好自己,你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“不用你操心。”叶心音声音平静,“出去。”
戈佩也没发火,起身走了。
她很理解叶心音的感受。
会变成这样,一切都是她造成的。
是她抓来陆景霄做实验,导致他受伤。
不受伤,就不会有手术,更不会死在那一场爆炸里。
陆景霄的尸体被找出来那天,叶心音出院了。
她跟着大头,去医院认领。
偌大的殡仪馆里,一块白布之下,安安静静躺着一具尸体。
大头挡在前面说,“我先去看看吧。”
叶心音推开他,朝里走去。
掀开白布,里面是一具已经发臭的残破尸体。
面目全非,触目惊心。
叶心音像是一点都不害怕,紧紧盯着看。
工作人员解释道,“查过DNA了,确实是陆景霄本人,找遍了现场,只拼凑出这些了。”
叶心音看不清他的脸。
甚至,只有半边身子。
脑子里浮现出陆景霄完整的样子,他上次看她的时候,是站在灯光下,身上是单薄的病号服。
他那时候不记得她了。
但是又很想记得她,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疑虑和深情。
叶心音从未想过,那是最后一面。
如果她知道,她肯定会紧紧拥抱他,把他身上每一寸,都牢牢镶嵌在脑海里。
可是她那一晚没有。
她怕自己影响到他,会让他的脑神经受到刺激,选择了回避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叶心音已经泪流满面。
她什么都说不出来,没有尖叫和怒吼,没有晕厥和跪地。
她就站在那,什么表情都没有,只有冷冰冰的泪水,滴落在尸体上。
大头上前来,拉住她,“走吧。”
叶心音没动,声音沙哑,“我要亲自做一次DNA检测。”
大头心里酸涩,“何必呢?”
叶心音转身走了。
她亲自取了尸体上的样本,自己去做检测。
她盯着检查过程,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在内心深处,她始终无法相信陆景霄已经死了。
可是检测出来,跟前者无异。
尸体确实是陆景霄。
叶心音看着白纸黑字,上面的文字变成了一把把尖锐的刀,重重插入她的胸口。
她再也绷不住了。
抱着检测结果,嚎啕大哭。
整个空旷的实验室里,全是叶心音的哭声。
在icu里躺着的叶枭,问身边的管家,“是不是心音在哭?”
管家不解,“谁在哭?”
叶枭没有出声。
管家说,“先生,你休息吧,别想那么多了,我去看看。”
“帮我照顾好她。”
“好。”
叶心音回到医院,做产科检查。
医生满脸愁容,“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,要想保住孩子,就安心养胎吧。”
叶心音,“打了吧。”
医生一愣,“什么?”
“孩子打了。”
“都三个月了,你,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?”
叶心音点头,“我考虑好了,给我安排做人流吧。”
打胎的消息,不胫而走。
管家急忙把这件事告诉叶枭。
叶枭急得吐血,“她为什么要突然打掉孩子!”
管家也着急,“小姐在做这个决定之前,亲自去检查过陆景霄的DNA。”
叶枭咬牙道,“把她给我叫来!”
管家无奈叹口气,去找叶心音了。
叶心音正在等手术开始。
她很冷静,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叶心音道,“我不去见我爸了,有什么话,你带给他就好了。”
“小姐,先生要说的话,你心里大概也清楚,我就不重复了,他希望你留下这个孩子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?陆景霄已经死了,我留下他有什么用。”
“是个念想呀,他到底是陆景霄的种。”
“不必了,留下也是多余。”
管家仔细看着叶心音的表情。
他看了半响,才看出端倪来,“小姐,你在跟先生赌气吗?”
叶心音扯了下嘴角,“我有什么好赌气的。”
“你怪先生?”
沉默片刻,叶心音道,“叶叔,你告诉我,陆景霄到底是怎么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