必去阁 > 网游小说 > 许辞欢陆闯 > 许辞欢陆闯第8章
    “不需你养,我自己养。”她站起来,“张家我已经呆腻了,给我和离书,我带着这个孩子走。”

    她看着张优的脸色,笑道:“去年我们闹得厉害的时候,我私下和娘说过,若我能劝张圆娶窈儿,只要我想要,张家就当给我和离书,让我归家。她以为我们两人如今重修旧好,其实我只是等着,等着我要的那一日。”

    “除了你我,没有人知道这孩子不是张家的,张优,我只有一个要求,我要你认下这个孩子,你就是孩子的父亲。”杜若摸着肚子,“我一定会生个女儿,不管你用什么法子,你都要让你爹娘放过这个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和离之后,你还可以续娶一房,等明年圆哥儿春闱得中,你家水涨船高,还能娶一房更好的妻子,说不定你爹娘还许你纳几个美妾,何乐而不为。至于我,一个和你闹了数年,性格不合的前妻,带着一个女儿生活,对你们家没有半分的影响,这是一桩好买卖,你说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的确,他暗地里吃个亏,能换个更好的。

    张优咬牙:“孩子是谁的?”

    “是我一个人的。”杜若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,嘴边挂着讽刺的笑容,“我只是借一个男人,给自己一个孩子毕竟你恶心得让我想吐,我不想跟你这种人睡在一起”

    “不过在外人面前,你可得好好爱这个孩子。”杜若道,“你若敢对外说出这孩子身世,你在衙门里做的那些乌糟事,你跟外头妓子厮混的那些恶心事,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,若是抖落出去一点半点”

    “如今我们互相都有把柄在彼此手上更应当互相照应,互相帮衬着些”

    张优暴怒:“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妇人”

    “你起初是我的丈夫。”杜若漠然,“起初成亲时,也如漆似胶,也恩爱不移,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,你却情消爱退,觊觎我的陪嫁婢女,在外浪荡不堪,你我都是人,凭什么你可以流连花丛肆无忌惮,我却只能被关在家中饮泪吞声,你在外寻欢作乐时,可曾想过你家里的妻不曾?你既然可以生贰心,我为何不可,你可以睡别人,我也可以,张优你今日所受的一切,都是你一手引起,怪不得别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累了,就这样吧。”她长长得喘了一口气,闭着眼,“这样的结局,对我们都好”

    张家的二儿媳有孕了,郎中来看过,向张夫人道了喜,拿了赏钱喜滋滋地走了。

    各家都上门来道贺,杜家自然高兴,送了好些补品过来,还有赵安人和窈儿,也是喜不胜喜,窈儿回了张家,鞍前马后照看表姐,后来况夫人也送了不少东西来。

    大概从九月里,杜若就一直躲着况苑,如今听说杜若怀孕,况苑是真的愣了许久。

    他想尽办法,想了个机会去张家,杜若那时候正在屋内做小儿的衣裳,听见外头的声音,走出来一看,见是他,笑道:“原来是况大哥,来修园子里的凉亭吗?”

    她见他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,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,语气很温柔:“我怀孕了。”

    “孩子是谁的?”他哑声问。

    “是我夫君的。”她笑,“不然还能是谁的?”

    他只有一句话:“你怀上的那个月里,和我睡了好些次如何就笃定是张优的。”

    杜若觉得好笑:“你跟薛大嫂那么多年,不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来,怕是你身子不行?”她很笃定:“我每次跟你睡完,一定会喝汤药,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,你若不信,去问我的婢女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张优同房已经很久了。”杜若微笑,“毕竟是年轻夫妻,我和他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
    “况苑。”杜若扭头要走,半道又回头,轻声道:“我们两人,就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有家室,你妻子还在家等着你,我虽然对不住她,但也为人妻,希望你回去好好待她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了孩子,也不能再糊涂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有了孩子,她才能安身立命的勇气,不用浑浑噩噩在这家里,困到老死。

    有了孩子,娘家不会逼她二嫁,以后自己有事,张家或者张圆,还能帮她一把。

    过阵子,找个由头和张优撕破脸,回娘家去住着,等孩子生出来,拿着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,置一间房子,她和孩子作伴。

    杜若不管身后的男人,理直气壮地回了屋里。

    她想再好好活一次。

    第88章第88章

    陆闯以前闲暇时也捣鼓过熏香和香串之类,见钱塘人物风雅,无论男女老少,身上常佩兰草香珠之类,琢磨了一通,去铺子里买些玫瑰薄荷、丁香郁金、零陵香、藿香白芷、甘松杜蘅之类,制成香囊或香饼出售,这香是她自己调的,外头买不着这样的方子,卖的倒还好,眼下趁着满城桂花开,陆闯带着小玉姐妹两人采桂花,趁着秋日天好,多制些香串香饼。

    这些香起初都是陆闯带到人家兜售,后来有次灵隐寺香会,集市从山门一直摆到山脚,陆闯和小玉小云支了小摊子,卖些扇袋手帕之类、一群姿容秀美的靓装女子簇拥上来,闻着这香气都是喜欢,挑了不少绢扇香袋走,起首是个娥眉凤眼的年轻女子,嘱咐陆闯以后每月都带几盒香饼香串到西泠桥边来卖。

    听到西泠桥,陆闯就知道这群是西湖的“女校书”,这些花娘平日都住在画舫里,几人一舫,成群结伴,这些女子都有些才气,琴棋书画无一不同,能陪着文人墨客吟诗唱和,登高望远,也可和达官贵人弹琴献艺,赏花游乐。

    陆闯如今都是布衣铜簪,脸上也抹着东西,并不引人注目,在外抛头露面的妇孺不少,她也不惧,大大方方应承下来,隔三差五跑一趟。

    西泠桥边有不少精巧房舍,水边画舫聚集,住的花娘不算少,那日吩咐陆闯来的女子叫关芝芝,算是其中极有才华的一位。除去香料之外,陆闯也顺带着左邻右舍的妇人做的绢花帕子汗巾去卖,起初交集算少,后来花娘们顺手拿画舫上的精致茶点送陆闯,谢她专来跑一趟,陆闯下次再来,都会回送花娘们些有趣的小玩意,若是见花娘们在一起下棋谱曲,读书对赋,也能站在一旁听一会。

    花娘们见她不管听懂听不懂,都会真心实意赞叹一声,知道这忙碌奔波的年轻娘子也是个风雅人,也觉得此人有趣,对陆闯算是照拂,陆闯也常帮着花娘们捎带些书籍画具之类,一来二去渐渐熟络起来。

    白日渐短,黑夜渐长,钱塘的冬日不甚冷,偶尔下场薄雪,西湖断桥一带景色绝佳,男女争相踏雪赏梅,游人竟比平日还多些,陆闯和小云小玉去卖暖手的皮裘,竹编的小暖手炉,遮雪珠的纸扇,卖个大半日,这日赚的钱就带着姐妹两人去湖边食肆里吃热腾腾的羊杂汤,吃香喷喷的桂花糖栗子。

    一边吃着东西,一边看着西湖雪景,还要一边跺跺脚抱怨:“这西湖日日人这么多,没一日见着人少,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歇一日,少做一日买卖。”

    姐妹两人大快朵颐,跟陆闯说话:“九娘想歇,在屋里睡觉,不出门赚银子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少赚了一点,那不是让别人多赚了点么?”陆闯摇摇头,“不行,这也太吃亏了。”

    姐妹三人吃饱喝足,摸摸滚圆的肚子,买了几份桂花糖栗子暖在怀里,往西泠桥边去。

    西泠桥下空荡荡的,不剩一只画舫,听说是今日钱塘有名有姓的文人墨客都聚在西湖做诗会,花娘们都跟着去了,陆闯将栗子送给关芝芝的婢子,自己带着小玉和小云,坐着驴车回家。

    回到家里,正要上楼,见撞见屋主朱婆婆的房里钻出个青衣白袜,僧帽佛珠的尼姑,陆闯知道此人,是附近一个庵里人,惯爱走街串巷的,左右称之金道婆,平日卖些符水僧药之类,常来朱婆婆屋里取香油钱。

    她平生最恨尼姑,向来也不跟金道婆搭腔,自顾自地上楼。

    金道婆向来爱做媒,知道楼上住的小娘子是个独身的,具体过往不知,但从两个妹妹嘴里,旁敲侧击,好歹能挖出几句来。

    可惜这小娘子有些性子,常不拿正眼看人。

    年根底下,从腊月起,家家户户都忙着晾晒年味,置办年货,加上大大小小的庙会,陆闯有些忙得脚不沾地。

    她赚了一笔本金后,把起初那两百两银子都存进了钱庄里,放着生息,自己每日倒腾些小买卖,这一年除去日用和吃喝玩乐,竟也攒下三十两,在吴江的时候,赚的银子多是取巧,而且曲夫人有心帮衬,许多工钱都是多给的,在钱塘每日的房钱食钱车钱也要好几十文,能靠一己之力攒下三十两已是厉害。

    陆闯倒是想南北奔波赚些大钱,只是女人出门确实不便,还需要几个强有力的帮手,眼下更想买座房子,最好像朱婆婆家的这幢,极热闹的地方,前头是间门面铺子,可以自己做点生意,或者租给别家,后头几间自住的屋子,带个狭窄的小院子,闹中取静,她问朱婆婆:“婆婆,你这房子多少钱能买?”

    “这可是我夫家祖产,可值三百两银。”

    陆闯心中窃喜,还差那么一点点,自己也能买上一间。

    “不过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价,如今再买,可得花上五百两的银子。”朱婆婆念叨,“祖上的产业,再值钱也不能卖,只能守着,时不时还要花银子修这修那难啊”

    陆闯心情又跌下去。

    她去楼下的食肆里多吃了一碗饭,把这年赚的钱全都从家里找出来,又去钱庄取了一百两银子,带着这笔巨资,去批了些时兴漂亮的绢花发簪、镶金带银的首饰之类,又买了一些昂贵的香料做熏香,想来年节里妇人们都要置办头面,熏香出门见客,这些应是很好卖。

    只是她没有固定铺面,总是靠着庙会香会的小摊出售,金簪银钗这等,虽然样式好看,买主怕金银成色不足,又怕里头是铜芯的劣货,不敢轻易下手,那些价低的绢花耳坠儿倒还好出售,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碌,没空见闲客,陆闯又不好上门去富人家兜售,最后拖到腊月底,手上还有好些件足实的金银首饰没有卖出去,只能留着以后再想法子。

    没有大赚一笔,还把这年辛苦赚的三十两银子都先抵进去,陆闯心情有些郁闷。

    忙了许多日,终于清闲一日,这日还未起床,听到隔壁的寡妇和自家儿子吵起来,而后就是寡妇嘤嘤嘤的哭泣声,再后就是四邻的劝声。

    陆闯被闹起来,起来洗漱,下楼去吃东西,见那寡妇儿子气闷站在街旁。

    孩子和喜哥儿一般大,十岁上下,跟着私塾先生念着书,小胸脯挺得跟书本一样直。

    她抓了一把瓜子仁过去说话:“你跟你娘一大早吵什么呢?”

    孩子板着脸,一脸冷酷。

    陆闯慢悠悠叹了口气:“我也听见你们说话了,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那有什么办法,你又拦不住的。”

    金道婆来给寡妇娘子做媒了,对方是个鳏夫,做点小生意,年岁差不多,金道婆牵线让两人见了一面,结果还算喜乐,双方都满意,男方想趁着过年,把人娶进门过团圆日子。

    “夫子说,一女不侍二夫。”小孩儿气汹汹的,“我不想我娘嫁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夫子懂个屁。”陆闯凶他,“你就听夫子瞎讲,你是怕你娘不要你,还是怕你们以后日子过得不好?”

    “那个叔叔不是还给你买书买墨么?你念书要银子啊,光靠你娘做针线,帮人洗衣裳怎么养得起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以不念书,就不用花那么多银子,我娘也不用嫁人。”

    陆闯抓了一把瓜子仁给他:“你好好念书啊,她要嫁人,你就保护她,以后做大官,给你娘挣个诰命夫人当。”

    那男孩儿皱着眉头。

    四邻都来劝,劝完寡妇劝孩子。

    大年二十九那日早上,寡妇穿了一身鲜亮衣裳,四邻妇人都聚在她屋里道贺吃茶,陆闯想了想,忍痛把自己屯的一柄发簪插到新娘发髻上,看着喜轿子把人接走。

    那男孩也别别扭扭换了一身新衣裳,提着个包袱,背着书箱跟在喜轿后头,陆闯看着他的落寞背影,也觉得心酸,从兜里抓了一把饴糖给他:“如若你娘过得不好,你们再回来,我们再做邻居。”

    金道婆拿了男方家的喜钱,也送新娘子一道出门,看见陆闯,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,笑问:“这条街向来出喜事,也不知道这喜什么时候落到宋娘子身上。”

    陆闯瞥她:“师父什么时候从佛门转投月老门下,管起俗世姻缘了?若是这样,师父大可转行做媒婆了。”

    那道婆念了声阿弥陀佛,笑道:“我是吃斋念佛的人,从来不打诳语,只是有些热心肠,和外头那些花言巧语,坑蒙拐骗的媒婆可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陆闯讽刺她:“可是么,师父六根清净,五蕴皆空,可跟外头那些图金啊银啊的媒人不一般,就是师父供的菩萨也忒忙了些,管普度众生,还管男女姻缘,管生儿育女,管去病消斋。”

    金道婆脸上刷的红了:“我就跟小娘子说一句话,小娘子顶我这些句,以后再不跟小娘子争这些。”道婆说不过她,气呼呼摇摇头走了。

    四邻都笑陆闯,“你平素人倒好,怎么见了她就牙尖嘴利。”

    大年三十,陆闯楼下的茶水铺子终于关门歇业,店主夫妻两人一早就收拾行囊回乡去,朱婆婆的儿子这日也从银店回来过年。

    街上的铺子大半都关了,大过年的,家里只有些饴糖果子瓜子之类,陆闯花了半吊钱,去酒楼买了些酒菜回来,带着小玉和小云,跟着朱婆婆母子两人,一齐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。

    她也喝了一点果子酒,有些陶陶然,早早就上楼去歇。

    松解钗环时才发觉脸上还抹着粉,打了盆清水洗漱,将脸上的浮粉都洗去,镜里露出一双秀美的眉眼,无暇的雪肌和红润的唇。

    窗外响起烟花升腾的响声,踱步至窗前,见半空繁花绚烂,流星滑落。

    又是一年过去。

    又是一年新至。

    这个年节,只清闲了三日。

    大年初三那日,楼下一串铺面陆续开门待客,楼下茶水铺的两夫妻又从乡下赶回来。

    热闹的灯会要开始了,钱塘城日日夜夜不停歇的热闹又要开始了。

    西湖沿岸的灯会尤为热闹,夜市从断桥一直到了苏公堤,邻里的妇人都爱热闹,商量着不若去做几日小营生,赚几个热钱。

    大家商量下来,天冷嘴馋,就买些热腾腾的糕点之类,铺子里做好了,雇车送到夜市里去,用暖甑保着热气,又好卖又轻巧。

    陆闯本想清闲过完这个年节,岂知小玉兴致勃勃,撸着袖子就打算做起来。

    赚钱最积极的不是陆闯,而是这个饿过肚子吃过苦,从淮安贩卖到外乡的少女。

    一呼百应,陆闯当着陪着她,从傍晚一直熬到半夜,游人兴致依旧不减,陆续还有人来买,陆闯打着哈欠,不知从暖甑里取出多少块糕点,好在有邻里都在,还能陪着说说话,不至于困得睡着。

    后半夜游人渐少,大家都把摊子支起来,将东西腾上驴车,一齐往家去。

    半路上还能遇见三五闲人,打着灯笼,喝得醉醺醺,手舞足蹈,引颈高歌。

    楼下茶水铺夫妻两人见人都回来,手脚麻利下了锅汤圆,犒劳众人饥肠辘辘的肚腹。

    姐妹三人眯着眼将东西吃完,打着哈欠上楼去睡觉。

    年节之后,西湖还有香会,这盛大的香会一直从二月廿二的花朝节持续到端午,陆闯要在家调香女红,忙些旁的,小玉手不巧,帮不上陆闯的忙,索性带着妹妹小云,姐妹两人真是早出晚归,每日都扑在香会上。

    只要勤劳,就有银子可赚,姐妹两人会船会水,带着客人游湖,顺带兜售些陆闯的香囊手帕,天热起来,还卖些水里的荷花莲蓬这样的鲜物。

    卖的最好的,还是专向放生香客兜售的螺蛳。

    他这么招人喜欢,两人相处又不留痕迹,陆闯只得老僧入定,每日只管闭着眼喊他弟弟。

    夏末秋初,天气最是闷热,陆闯去西泠桥下送完熏香,再去照看小玉和小云支在湖边的摊子,见曲池也在一旁。

    一场狂风卷来千万乌云,急雨浇灭了行人的游兴。

    小摊上都是不能受雨淋的绢扇之类,几人急急收了摊,连捧带抱,将东西一趟趟往屋檐下送。

    雨下得又大又急,游人都未带伞,一堆堆簇拥在屋檐下避雨,陆闯几人要收拾东西,最后近处已无落脚之地。

    曲池把陆闯袖子一牵,扯到了一旁,拨开路人,把陆闯推到了屋檐下。

    她身后就是墙壁,面前是他的胸膛,曲池帮她在角落挤出了一块避雨之地。

    陆闯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,不看眼前人,扭头默默凝视着外头的雨帘,屏住呼吸。

    曲池挨得很近,见她全身绷紧,悄悄往后挪了一步,给她腾出一点喘气的地方。

    旁侧人语喧闹,这一块地方,只听得见雨声,连呼吸都停住。

    曲池的目光落在陆闯面容上。

    “姐姐你脸上的黄粉洇开了”他低头,眼里含着笑,无声对陆闯说话。

    陆闯也觉得雨珠从额头一直流淌到脸庞,有些痒意,不知是水痕,还是呼吸。

    她从自己袖子里去掏帕子,曲池往后再挪了挪,让她低头擦拭自己的脸庞。

    曲池专注睇她,敷着再厚的脂粉,描着再浓的眉毛,穿着再黯淡的衣裳,她也依旧让他心扉颤抖。

    半鬓青丝,一缕松松垮垮掩在耳旁,隐隐约约露出半只小巧的耳,雪白的耳珠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,这耳上,昔年也佩着明月珰,珍珠坠。

    怎么不让人心神荡漾。

    一点温热轻轻拂过耳畔秀发。

    陆闯警觉,往旁侧一躲,额头正撞在他肩头,余光瞥见他低头,将面容贴近她耳畔。

    她猛然回过神来他想做什么。

    陆闯恼羞成怒,眼里满是怒火,直勾勾盯着他:“曲池!!”

    声音冰冷:“你僭礼了。”

    “抱歉九儿姐姐”曲池面容有些讪讪,长长叹了一口气,往后退了两步,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。

    陆闯面色不佳,目光沉沉看着外头的雨帘。

    曲池见她那副神色,心也沉下去,一手捋着自己湿透的肩膀,抬头看着眼前雨雾。

    良久不语。

    转小的雨势又突然暴涨起来,噼里啪啦砸在地上,溅起千朵万朵水花,汇成一片茫茫水雾,水雾泛着青,是缥碧之色,西湖就在这烟雨茫茫中漂着,如幻境一般。

    半晌之后,曲池轻轻说话,像自言自语:“我第一次见到九儿姐姐是那天夜里和阿策出门,他腿不方便,白日都闷在家里,夜里我就带他游湖、钓鱼,那天夜里本来不该出门,我睡不着把阿策拖起来,就在梅泽湖边猛然一瞥那时候我就在想,到底是女鬼,还是狐妖但瞧她那副样子我心里想,若她飘过来找我,我也一定好好应她,说不定还会逗她笑一笑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我才知道,村里新搬进来一户人家我见到白日素衣素裙的她,拎着裙子跑起来,她看着我没笑,我倒先笑起来”

    “我从小没有母亲,五六岁长姐外嫁后,在家一直受继母苛待,再后来陪着长姐在明辉庄,从来也不知道那种感觉”他低喃,“我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见到九儿姐姐,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”

    “我也想知道,姐姐为什么独自在外飘零?为什么闭口不提自己的事情?为什么一直那么忧愁?有谁伤害过姐姐?那个人是谁?”

    “有一次在明辉庄,姐姐做针线刺伤了手,自己吮住了血珠,小玉在旁边说,姐姐的手为什么一直这么冷。”

    “那一瞬我想用自己滚烫的血暖暖姐姐”

    “不需要。”陆闯打断他的话,冷着脸,“曲池,你和我,不可以,你只能把我当姐姐看待。”

    “好”哀怨的词像水雾一样缭绕在陆闯耳旁。

    外头雨依旧在下。

    曲池耸耸肩膀,对着陆闯释然一笑,迈步走进了雨中。

    陆闯想唤住他,又抑下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淋过一场雨,曲池病倒了。